去年12月,由马浴柯执导的犯罪复仇电影《怒潮》公映,豆瓣评分上了及格线,收获2.29亿票房,对于导演的首部长片来说,算是中规中矩——而彼时作为电影主演之一的阮经天,也还没有因《周处除三害》火爆翻红。
而8月16日(上周五),马浴柯推出的第二部长片《重生》公映,电影和前作《怒潮》一样,同样是以大尺度犯罪、癫狂动作场面和情节反转为主要卖点的复仇爽片。“后《周处》时代”首度推出新作品的阮经天,也再次饰演游走在正邪之间的警察角色,联手《怒潮》中的老伙伴张家辉一同“又上复仇路”。
影片上映三天票房就已过亿。据猫眼专业版预测,最终票房有望接近4亿,超过《怒潮》已成定局。同时,影片的各平台评分,也比前作更佳(《重生》猫眼9.5淘票票9.3豆瓣6.4,《重生》猫眼8.9淘票票8.8豆瓣6.2)。
但《重生》收获比《怒潮》更可观的票房和口碑,究竟是因马浴柯的执导水平比起《怒潮》有了显著进步,还是因阮经天和在《周处》中相似的邪痞人设而“沾光”,吃到了明星红利?
电影本身的可看性,究竟如何?
作为曾“锐评”过《怒潮》,称其“吸纳了老港片类型趣味,中二热血魂燃烧“的马导“一年老粉”,在看完这部同为张家辉、阮经天和导演自己主演的《重生》后,必须得和许多普通网友发出相似的吐槽——这不就狗血加料反转也翻倍,虽有进步之处,但主要还是放大前作缺陷的“《怒潮》2.0”吗?
(以下有剧透,请谨慎阅读)
或许是马浴柯缺乏创作经验,只能谨慎地在第二部电影中做些微调,又或许是他太满意《怒潮》的卡司阵容和“猛料乱炖”式类型刺激,总之,《重生》和《怒潮》情节、人设相似度真不低,虽然没到原样复刻的程度,也实在是换汤不换药。
《怒潮》讲的是在东南亚某地,“杀手”张家辉和“妹夫”王大陆,在警察阮经天的侧翼帮助下组成“正义同盟”,打击主导器官买卖黑帮企业的复仇故事。而到了《重生》,复仇的对象则成了靠贩毒赚钱的黑帮大亨穆坤(维他亚·潘斯林加姆 饰)及其爪牙警长安佩(高捷 饰)。
为了除掉这两位“榜一榜二大哥”,同时夺回被叔叔虐待的女人南茜(张榕容 饰),安佩同为警察的侄子安渡(阮经天 饰)找到妻女被毒品害死的前特种兵张耀(张家辉 饰),让他伪装成穆坤死前急切想要与之相认的儿子,打入集团内部,获取藏有赃款的房间密码,从而肃清犯罪。
但在安佩被杀穆坤病亡,两位主角及“马仔”巴莱(马浴柯 饰)也杀光了集团野心二当家赫塔(陈国坤 饰)一伙后,安渡却举枪对向张耀,露出狰狞的真面目,完成善恶反转……
但在安佩和穆坤的葬礼上,情势又再度反转——脱逃的张耀在天台上向安渡揭示了一盘大棋——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……他也没那么简单!
可以说,除了核心犯罪议题不同(前作是器官买卖,本作是毒品)之外,《重生》还是《怒潮》“骗来骗去,打来打去,转来转去”的那一套。
张家辉、阮经天、马浴柯、陈国坤这套“查重率”极高的演员阵容,扮演着和前作非常雷同的人设:张家辉从为妹复仇变成了为妻女复仇,阮经天还是正邪难辨的警察,马浴柯和陈国坤还是重要的“黑帮小弟”;除此之外,富人犯罪害惨穷人、黑帮传位之争、警商勾结、暴力火并、卧底反转、组队复仇、最终“解密大闪回”等杂七杂八的故事要素,也都是沿袭《怒潮》。
当然,大改动也是有的——《重生》把《怒潮》中生硬俗套的“惊天反转”,加量不加价地来了两次。
马导或许是觉得前作结尾的王大陆“洗白”还不够让观众意外,《重生》中,阮经天的角色“黑化”还不够刺激,导演自己扮演的男三号巴莱,人设更是由恶到善,再到恶,再到善,就跟翻烧饼一样,令人彻底迷乱。
老实说,这么两通反转下来,一般观众还真就很难提前厘清故事原初的真相,然而,“反转反得让观众猜不到”,有时并不一定能说明电影的本事——因为《重生》中的反转过于刻意、显摆,根本是为了转而转的“陀螺型电影”。
悬疑电影中好的反转,当然需要颠覆观众预期、造成震惊的叙事效果。但同时,也需要之前部分里埋好草灰蛇线的暗示,令观众回看后能产生“精妙但又合理”的感叹——而不是像《重生》里的两个反转一样,让每个人都站出来“讲讲我的故事”,让观众顺着编剧的思维看角色下的“大棋”,单纯依赖超长的闪回解释一切,而在之前几乎找不到任何要“转”的铺垫。
而且影片第二次的闪回解密里,三位正面人物的计划过于依赖一系列巧合,涉及多个时间点和不同场景,经过诸多偶发事件的波折,还能天衣无缝地成功,其合理性根本不能说服观众。
三人组成的复仇小组,为何能精准算出心中有恨意的阮经天一定会堕入圈套?陈国坤饰演的副会长,为何一定会在会长死后失智自爆?藏着20亿美金的房间,为何是落地窗,并且只用简单的密码锁就能轻易打开……算无遗策,执行也不走样,还“准确预判了反派的预判”……
这有点让人想起《神探狄仁杰》中,案子的末尾,反派都会在狄仁杰面前得意洋洋,以为计成。狄仁杰也会顺着他们的话盘点一切,当反派讥讽“你现在才了解已经太晚了”的时候,狄大人就会极限反杀,表明自己早已看破全盘阴谋,部署好了一切。
就连“多智而近妖”的狄胖预判了反派的预判,编剧都时常被弹幕吐槽“下大棋”“过于玄幻”,《重生》中这盘复仇大棋的规划,是不是有些过于失真了?
故事和人物质感的失真,往往也伴随着动机和缘由设计上的用力过猛。比如为了让人物性格和立场的180°大转弯看起来更合理,电影在闪回里加上了对阮经天角色的经历补充(母亲被叔叔强暴,父亲受辱自杀,从而养成了“男人要做强者”的畸形观念),虽然使他的黑化变得合乎逻辑,但就和片中坏得极其脸谱化的高捷一样,这样“五毒俱全”的前史设计,肉眼可见地狗血、廉价。
至于导演给自己扮演的角色如此“忍辱负重”的圣父级反转,更是先能让观众大脑宕机,后能让大伙回味到导演用心良苦的自恋意图,可谓一举两失——真是让男性观众看了也难忍住不吐槽。
不过特别奇妙的是,影片在反转和整体布局上的粗糙、随意,倒也特别浓烈粗暴地契合了反派阮经天的“疯批”气质。这个既脆弱恋母,又阴险极恶的破碎野心家,正邪一反转,“病娇”魅力拉满,配上制服诱惑,对观众来说倒还挺来劲的,说不准就能赢得许多女粉的怜爱。
同时,影片整体风格的浮夸,也给了张家辉一定的发挥空间。前半段伪装大佬之子“扮演”出来的张扬跋扈,不仅特别神经病、疯癫,和角色正派的真实立场反差较大,且举止有风趣滑稽的一面,意外让张家辉捡起了喜剧老本行——这在他转型十多年来的电影作品中,并不多见。
至于马导给自己安排的角色,前面已经说过了,虽是配角但人设极好,既能和双主角并肩“三镖客”血洗大宅,第二次反转后,又变成牺牲自我拯救大家的美强惨英雄,甚至还安排上了女主角张榕容和自己的恋爱戏码!如此自恋,但其实却没太让人感到油腻、可憎,给人更多的是一种未脱离青春期的中二羞耻感……
这些意外的“角色闪光”,虽然让人哭笑不得,也并非全无趣味。但归根结底,它们还是体现了《重生》整体的悬浮和幼稚。
马浴柯早在《怒潮》上映前,就说过自己的理想,是“拍一部有劲儿的电影”。但在第二部电影《重生》中,他再次表明自己对“有劲儿”的理解,就是脱胎于少年港片记忆的暴力场面和单线条兄弟情,大尺度但缺乏设计深度的猎奇元素,俗滥过火的情节反转,在角色塑造上不知克制的自恋宣泄……
纵使影片在上下阶层的视觉意象设计(豪宅和贫民窟)、镜头运动和场面调度、发掘明星魅力方面有一些亮点,但整体不太高级的观感,还是难以令人给出无保留的赞誉。
怎么说呢,毕竟是一位之前没有任何导演或编剧经验的演员转型创作,毕竟还只是第二部长片。还是看看马浴柯的下一部执导作品,能否跳出前两部电影的“东南亚组队复仇”公式,或者至少在创作思维上收敛、节制一些吧。
毕竟,一个创作者不能永远这么幼稚、中二下去,而如此过火、狂躁的强刺激性电影,按头喂多了,观众也总有倒胃口的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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